[陆花] 輪郭
对我好一点，打人不打脸。
May 25 2015 02:43:48
陆小凤最后一次见到花满楼的时候，是在五月。
初六日，日值岁破，大事不宜。
陆小凤骑着快马直奔江南，他知道此时江南的风景最好，江鱼最鲜，酒也最美。此外他还想见一见花满楼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花满楼了。
他上一次见到花满楼，还是在去年的秋日。天近薄暮，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，花满楼坐在他的小楼里，对着窗。那天花满楼的话很少，因为陆小凤在和他说自己的冒险故事。
每隔一段时间陆小凤就会来拜访一次花满楼，和他说说江湖上的新奇事，他明知道花满楼其实对这些事也知道个大概，但是他就是喜欢对着花满楼说话，喝几杯茶。而花满楼也乐意听，偶尔插上几句，评论几句。
“他最后把自己的剑扔下山崖，”陆小凤停顿了一下，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，“那可是一把好剑啊，太可惜了。”
“但是他收获了比宝剑更好的东西，一个愿意跟随他的女子，这有什么不好的呢？”花满楼说。
“没有了剑，他如何还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？”陆小凤问道。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或许那女子根本不需要大侠的保护？她自己能照顾好自己，她也足够聪明，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一步，不让自己成为敌人牵制大侠的一个棋子。”
陆小凤一时语塞。他知道花满楼在说她和沙曼。他有点沮丧，想换个话题，但想不到合适的故事。
他很少和花满楼谈沙曼，因为花满楼也很少和他谈自己的情感问题。他甚至都不知道花满楼在除了上官飞燕之外有没有谈过别的恋爱。
暮色褪去后，远处的山林趋于一片黑暗，街道上的灯亮了起来，雨还在下，越下越大，雨水打在房檐上，发出悉悉索索的琐碎声音。
花满楼点了灯，模糊的鹅黄色的亮光顿时笼罩了整间房间，烛火在灯罩里一跳一跳，应着雨声，倒也成了一组颇为有趣的场景。
夜幕降临，对浪子们来说像是狂欢前的报幕。陆小凤拿出了他带来的酒，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酒具，他还找到了几碟下酒菜，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早早地就放在了他看得到的地方。
陆小凤先给自己斟了一杯，接着给花满楼面前的酒也满上。酒是陆小凤在另一次的冒险中得来的，他说给花满楼听，边说边喝，一杯接着一杯；花满楼微笑着，听着陆小凤的故事，边听边喝，也是一杯接着一杯。
两人对饮多半免不了贪杯，很快陆小凤带来的酒就空了半坛。
“花满楼，你知道北方的那些严寒之地，在夏天是什么样的吗？”陆小凤说，“我一直想带你去看看，你总是呆在这块小地方，太没劲啦！”
花满楼还是笑笑，“我听你说就好。”
陆小凤这才发现自己又忘记了花满楼看不见的这件事，他总是忘记。
或许是因为酒的关系，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，“北方的夏天，比江南的夏天要美得多，那些在狂风暴雪中屹立不倒的树，在夏天，变得更挺拔更茂密，风吹过的时候还有一阵阵的香味，比那些戏院里烧的香更浓烈，更好闻。
“强烈的日光撕开云层照下来，于是那些经历了风霜的叶子变得更绿了，我知道，冬天死去了……花满楼，你想象一下，那些漫无边际的松林，风吹过的时候油腻腻地闪着光，鸟叫，还有马蹄踩在松软的沃土上的声音……”陆小凤越说越沉醉，一定是因为酒的关系，那半坛子酒终于宣告了胜利，他感觉有些眩晕，他站起身，走到了窗前，打开半扇窗，倒灌进来的冷风让他清醒了一会儿，这几分钟足以让他回过头看到花满楼的神情。
花满楼也有些醉了，他一手托着腮，神情若有所思。他突然抬起头，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接了，花满楼朝着陆小凤微笑，陆小凤突然想起了花满楼其实根本看不见他，自然也看不到他刚才因为过分真挚而显露出的有些令人尴尬的表情。他松了一口气，紧接着又为刚才的松口气感到了一丝后悔。
他不应该这样想的，陆小凤闭上了眼，他开始感觉有些眩晕，冷风吹得他手脚冰凉。他有些困了，但是他们的酒还没喝完，他走了回去，提起酒坛就往两人的杯子里倒，酒洒了出来，泼在了他和花满楼的衣服上。
陆小凤举起酒杯，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，但是他并不在意，他是一个享乐的人，这一瞬间的愉悦仿佛红宝石一般璀璨生辉。毫无疑问，这一瞬间已经镂刻在他的记忆里，花满楼在笑，那是醉酒人的笑；窗外在下雨，他看到花满楼的眼神，他不确定眼瞎之人是否真的能有眼神；灯光是温暖的昏暗的，在跳跃着；没有由来的，他想亲吻眼前的人。不知从何处开始，时间停留在了一个某种理想的定点里，他醉意朦胧，坐在桌子上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。
陆小凤猛地勒住了缰绳，马高高地扬起前蹄，他扔下缰绳一个飞跃，轻巧地落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。
花满楼不在，桌上放着酒具，还有几碟下酒菜。陆小凤有些难过，他的老友明知他要来，却没有迎接他，空留了一桌架势。
陆小凤也不客气，大咧咧地坐了下来，破开自己带来的一坛酒，那是他从遥远的北方带来的酒，带着松香和土壤的气息，还有离开的这些日子他的所见所闻。
他知道花满楼早就知道他要来，他不知道花满楼是怎样知道的，或许瞎子真的能看到一些明眼人看不见的东西。陆小凤不想猜，他满上了酒杯，然后看着窗外的风光发着呆。
江南的春天，确实是要比别处美一些。陆小凤喝了一杯酒，想到，或许他并不是因为喜欢江南的景色才一直来找花满楼喝酒，又或许他也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喝酒才来找花满楼。然而江南的景色确实美，他也确实喜欢喝酒，有些事回头想想，其实说不说出来都没什么区别，可能真的说了出来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。
陆小凤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，他把酒杯斟满。这次他想和花满楼说说极寒之地，在冬天的样子。
END
我大概也只有在发神经病的时候才能顺利地写完一个小短篇了……（太宰治托腮脸